邺架轩读书沙龙第13期 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
彭凯平《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
时间：2019年6月25日晚
地点：邺架轩阅读体验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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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王巍教授
主持人：尊敬的彭凯平院长、钱静副教授，各位来宾、老师、同学，大家晚上好！
我是清华大学国家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基地常务副主任王巍。非常欢迎大家出席今天晚上邺架轩读书沙龙第13期的活动，我们之前的活动一般都会讲“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了哪些嘉宾”，我们这次改为“我们这次很幸福地请到了两位嘉宾”，因为今天出席的嘉宾是彭凯平院长，是以幸福心理学闻名于世，钱静老师也是在积极心理学、幸福心理学方面很有造诣。
彭凯平教授是清华大学社科学院院长、国际积极心理学联合会以及国际积极教育联盟中国理事，并且担任中国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执行主席一直至今。他毕业于北京大学心理学系，1997年获得密歇根大学心理学博士，随后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学系任终身教授以及加州大学社会及人格心理学专业主任。2008年起担任清华大学心理学系教授及首任系主任，2009年入选“千人计划”。2015年当选山东卫视《中国好先生》节目的“中国十大好先生”，可以看到彭院长的形象非常好；同时2016年当选人民网“健康中国年度十大人物”，说明彭院长学问很好。他迄今已经发表学术论文340多篇，国际引用率高居中国心理学家榜首，所以彭凯平院长是偶像派和实力派兼得的教授。
钱静老师是清华大学社科学院心理学系副教授，新雅书院常任导师，她也是清华大学心理学系伦理委员会委员。她曾经在德国马普研究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做博士后，2009年年底执教清华大学心理学系，这么年轻已经在清华任教十年，2016年的时候获得清华大学第七届青年教师教学基本功大赛的文科组一等奖。
我们今天会讨论彭凯平院长的《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这本书，这本书2017年获得了人民网“健康中国”的十大图书，我们再次强调大家参加本次沙龙是非常幸福的事情。本次沙龙由清华大学国家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基地、清华大学图书馆、邺架轩阅读体验书店、清华大学学堂在线、清华大学出版社主办。在此，特别感谢清华大学出版社以及清华校内各兄弟单位的大力支持。
我们接下来有请清华大学出版社向清华大学图书馆赠书。
接下来我们就把时间给本次沙龙的主讲嘉宾彭凯平院长和钱静老师，大家欢迎！
嘉宾彭凯平教授
彭凯平：谢谢大家，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来到书店学习、了解积极心理学，我们按照西方的礼节，让女士先开场。
嘉宾钱静副教授
钱静：非常感谢邺架轩书店组织这样的一个有意义的节目。我也非常荣幸能够和彭老师对话，希望把这本书的一些精彩内涵展现给各位读者。
人们关于一本书通常有句话“不要以封皮来判断一本书的内容”，但是彭老师这本书是特例，因为这本书的封皮很讲究，我们就从封皮开始介绍这本书。
这本书名字叫《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这本书最上面是一幅很著名的画。大家如果对法国印象派熟悉的话，这是保罗•高更的人生最后阶段心灵的拷问，叫《人生三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去向何处？先请彭老师介绍一下为什么以这幅画作为这本书的塑封，代表什么？
嘉宾彭凯平和钱静对谈
彭凯平：我一直特别喜欢印象派的画，印象派的画在我心目中代表了人类美术史上第一次用心理学的原理绘画美好的世界。以前绘画考虑的是颜色、采光、位置等，但是印象派的画需要我们想象、参与，我们的心理活动在其中是起到作用的。高更是后印象派的大师，所以我一直希望我所有书的封面都是印象派的绘画。为什么挑这幅画呢？其实很简单，因为它回答的是人生意义的三大问题。很多人问心理学家研究什么问题？我们研究很多具体的问题，知觉、感觉、情绪、记忆、判断都是，归根到底我们研究人活在这个世上如何活出灿烂的生命出来。因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固定的、有限的，再怎么活，活到一百多岁，可是每个人如果把自己生命中的分分秒秒活出情趣、愉悦、快乐，也就是活出意义来是很重要的。这本书其实就是希望大家意识到，我们科学心理学研究人怎么过自己的一生，他的想法、他的分析、他的心得，当然还包括一些研究的结论，这就是这本书的意义。
钱静：这本书的第一个封皮是这样，如果打开这个硬皮里面还有一个有意义的封皮，烫金烫上去的，其实是一群鱼，前面有一条鱼，后面有一些鱼对着它。这个鱼的概念跟彭老师有很多层次的渊源。第一个我所了解的渊源是彭老师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其实就在他的研究中借用庄子的《逍遥游》里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灵感。这是中国文化对西方学术研究的一种有趣的投射，这项研究也在文化心理学的领域中有很大反响，实现了一个重大理论突破，请彭老师介绍一下这个研究。
彭凯平：谢谢钱老师提到我研究中的一个故事，我1991年在美国的密歇根大学心理学系攻读博士学位，当时我的导师交给我做一个很重要的研究课题，就是如何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人类的文化对我们心理的影响，文化一直都被理解为宗教、仪式、书本、古籍、音乐，它和人心的关系到底如何？我们准备用科学方法探索。但是这里有个很大的挑战，就是翻译。任何概念翻译成另外一种语言其实很困难的，很多时候原意就在翻译过程中消失了。
比如中国有个特别有名的概念叫“红尘滚滚”，翻译成英文很难，就这么一个概念翻译成其他语言很难。所以，如何用这种科学方法比较人类心理的反应，肯定要找到一个能够不借助语言也能定量观察的方法。这个问题挑战了我们人类跨文化问题研究的专家将近五百多年，直到1991年，我受到庄子的启示，庄子曾经说过在水上看鱼，突然有所感慨，就是鱼怎么这么开心，他朋友就问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把庄子问住了，确实他不知道，但是庄子很智慧，他立马想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不开心呢？鱼开心不开心，其实和我们自己开心不开心密切相关的。我们开心的时候我们看鱼也很开心，我们不开心的时候看鱼也不开心，在心理学这叫“投射”。所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就是人类把自己的情感、意愿、价值、行动投射在其他的为人类的物体上。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想法，我们就觉得应该把庄子的鱼作为一个跨文化比较的材料。
而且很有意思，我们发现无论哪一个国家都喜欢鱼。如果拿美国的老鹰做比较，中国人可能不喜欢；拿中国人的熊猫做比较，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但是我们意外发现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欢鱼。
还有一个特别巧妙的是，这个鱼使我们能够从二维的平面看到三维的世界。我们看鱼的时候都在水面看，那是一个平面，但是它生活在立体空间里。如果我们想在计算机屏幕上把鱼的运动呈现出来，那也是在二维看三维。别的动物没法看，天空的鸟，它是在三维里看三维的世界，所以用计算机屏幕呈现空间的鸟，很多时候后面的鸟看不见，但是鱼没有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们这么一个巧妙的想法，最后成就了我和我同事的一个工作，这个工作奠定了文化与认知研究的科学基础，引用率达到三千多次，是心理学界在1990年代引用比较多的研究范式。
后来我为什么喜欢鱼？跟我们清华大学有关系，梅贻琦先生曾经比喻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叫“从游”，老师是大鱼在前面游，学生是小鱼在后面游，师生关系就是一种从游的关系。所以我想第一本书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我一定要用鱼作为硬面，为什么作为硬面？其实我是希望我们的书不光是一本教材，是一本课本，是一种文字的载体。我也希望它是情感的载体，我们希望我们的读者在读我这本书的时候不光是有视觉，我也希望大家有触觉。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这本书一定要摸，摸的时候产生的快乐其实比看的快乐一点不差，所以人类需要摸书，我们发现这个感觉是在我们人类视觉之前天生就有的能力。
大家一定看过电影《降临》，一个语言学家和外星人沟通交流，他试用了很多视觉刺激，符号、灯光、闪电、跳舞，都没法让外星人和人类沟通，结果靠触觉就可以，所以触觉是我们人类沟通在语言、文字之前更美好的沟通方式。这本书大家一定要去摸，不光是欣赏画，可惜很多人被封面影响，没有摸书，希望大家以后常常摸我的书。
钱静：谢谢彭老师，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完整的听到鱼的故事，投射这个概念真的很巧妙，很多聪明的作者会把不同层面的意思浓缩反映到一个点上，比如《哥德尔、埃舍尔、巴赫：集异璧之大成》。我们其实看到的是符号，比如鱼是一个符号，形态也是一种符号，但是其实背后内涵非常深远。彭老师设计真是用心良苦。
彭凯平：有时候灵光一现，做学问、做研究时间长了其实有时候有灵感，所以做学问很开心，因为灵感一出现时真的是欣喜若狂、如痴如醉、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所以读书、做学问有很多快乐幸福的感受。
钱静：您描述的感觉也是一种福流的状态。
彭凯平：确实是，我刚才说的也是一种福流，也是我这本书的副标题“澎湃的福流”。并不是姓彭的派别搞的福流，很多人以为我自恋，其实澎湃的福流也是一个积极的、美好的、幸福的一种心理体验。就像我们做一件事情沉浸其中的时候，达到了一种物我两忘、酣嬉淋漓、如痴如醉，此时不知是何时，此生不知在何处的时候，那就是一种澎湃的福流。
钱静：第一次接触福流这个概念，是匈牙利的科学家米哈伊提出来的flow，书名就叫Flow。这个词被不同的人翻译过，有些人翻译成“心流”，还有“幸福流”。其实表现的就是物我两忘，沉浸其中幸福的状态。Flow这本书我是在2001年第一次读的，当时就很喜欢这个概念。但是我正在读博，我在工作时经常在椅子背后写一个小条“in flow”，希望别人不要打扰，也特别希望自己能在这种状态久一点，甚至于废寝忘食。
这个词彭老师翻译成福流就很有中国文化的特点。是怎样的灵光一现让您抓住了“福流”这两个字向中国人介绍flow这个概念呢？
彭凯平：钱老师讲的非常好，flow这个概念引进到中国时间也不短了，米哈伊教授1975年就写了那本书《Flow：人类最佳的体验》，他专门讲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多多积累这种物我两忘、沉浸其中、酣嬉淋漓、如痴如醉的一种沉浸状态。后来被中国的学者翻译成“心流”、“幸福流”，还有人翻译成“爽”。我觉得心流、幸福流有点太抽象太学术，“爽”有点太庸俗，我觉得应该找一个中间的不那么雅，也不那么俗，最后我想来想去“福流”音近、意近、神近，符合严复先生“信达雅”的翻译原则，所以我就把它翻成了“福流”。为什么翻译成“福流”？我也搞不清楚，可能我湖南普通话发音不准，flow读多了就是“福流”了。钱老师也问了我非常好的问题，我可能要编一个故事，我如何翻译出福流这个概念出来的。其实没有故事。估计是想久了以后自然而然产生了，这是一种福流状态。
钱静：浮现出来了。
彭凯平：突然浮现出来的灵感，人有时候是有神秘的体验，说不清道不明，突然的知识帷幕揭开，仿佛步入了天堂，达到尽善尽美的状态，那个状态真的很美丽。
钱静：说到状态，比如很多学社会科学的人都比较熟悉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一个金字塔代表人的层层需求，越往上越高，它的最顶端是“自我实现”的一种状态，也是强调了一种物我两忘，感觉可以完全的沉浸其中，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这个self-actualization和flow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彭凯平：主要在于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马斯洛当年提出来巅峰状态的时候，他认为只有少数人才能得到，就是那些达到了基本需求满足、社会需求满足，生活需求早就满足的人，在最高的状态才有，他甚至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10%的人会有巅峰体验。其实米哈伊教授认为没有这么神秘也没有这么复杂、没有这么稀罕。他认为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也能够达到这样的巅峰体验，所以他用了flow，不是顶峰，是日积月累突然之来的flow感受。发生的频率不太一样。
第二个方面，感受的强度也不太一样，因为马斯洛认为巅峰体验是震撼性、颠覆性，某种程度像步入天堂一样，这是他的原话。flow是世俗的、平常的，人人都可以有。我们听一堂课听的很开心就有flow；我们看一个电影看的忘掉了时间、忘掉了长度也是flow；我们跳广场舞的时候忘乎所以翩翩起舞，不关注别人的影响这也是一种flow。所以flow是相对比较世俗一些，比较平凡一些。这是他的第二个层面的差异。
第三个方面，在某种程度上巅峰体验是同一的、同时的，虽然外在条件不一样，达到巅峰以后感觉都是一样的。flow有强有弱，你做你爱做的事情沉浸其中这个flow非常强烈，你喜欢运动之后的flow也非常强烈。但是有些flow，比如一顿好的饮食吃的时候很开心，也可以忘掉时间、空间，但是显然不如前面那些flow那么强，所以福流还是有一些强弱的区分。而巅峰基本只有一种，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差不多是同样的感觉。
钱静：这个又让我想到另外一个研究，哈佛大学心理学系系主任做出的一项研究，他调查了很多手机用户每天在做什么事情，并且汇报他们当下的幸福体验的程度。他们发现，只要人们在专心致志的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幸福体验就远远高于那些在漫不经心的不知所措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可能跟您说的flow的感觉更像，只要沉浸其中专心做事，不管是专心的做家务还是专心的学习，只要专心的做事情这种投入的感觉，可能比我在想计划做什么或者不知道做什么的状态都要幸福很多。
彭凯平：这就是著名的心理学家Daniel Gilbert的研究，他是我的师叔了，他是我导师的学弟。他就带着他的学生做这个实验，就发现人是在沉浸在某一件事情时更开心一些，而不是无所事事的时候更开心。所以无聊其实很无聊，无聊的人很痛苦、很烦燥。但是真正投入一件事情其中时，你会觉得精力充沛。很多人把无所事事当成很舒服，其实有所事事才能真正给我们带来、快乐、幸福，也才能真正给我们带来能量。所以，他认为这种无所事事的大脑其实是浪费的大脑，而且是不快乐的大脑；而真的有所觉知、有所感悟的大脑永远是年轻的大脑。所以在今天晚上的时间愿意听我们讲这本书的人，其实都是有所事事的人！因为此时此刻正好是可以睡觉、看电视、无聊、闷的慌，但是你来学习积极心理学，这就是有所追求的大脑，这样的人其实活的很开心。而且时间对你来讲都没有觉得那么长，无聊真的可以把人憋死。但是开心沉浸其中，让你做很长时间都觉得一瞬间都完成了。
钱静：我们现在的这个时期是毕业季，很多同学都在纠结走出校园后要做什么事情。决策心理学提出过一种非常负面的感受，就是undecided, 是一种无法决策的状态。不管是由于外因还是内因，决策者可能最后的行为是不作为，伴随的是找不到人生方向的痛苦。在这个时候，有时候给毕业生的建议，就是不要纠结于作出哪个选择，尤其不要在好的选项中犹豫徘徊。其实每个的选项都有可能是非常好的选择，我们是不是可以建议学生不要顾虑太多，大胆地拥抱一个选择，并且走下去。因为这样比在选择间徘徊犹豫，虚度光阴会有更好的主观性体验。
彭凯平：大家都知道，做任何事情，迷惘、困惑、彷徨，其实都是不知道怎么选择，不知道路在何方，这样的状态其实很痛苦，甚至有人因为困惑、迷盲、彷徨把自己生命都牺牲掉了。所以人还真是要有一些追求，有一些目标，也有一些梦想。有人说梦想总得有，因为万一实现了呢？这个有点消极了。梦想总得要有，因为这是人性，这是我们积极的力量，这是人和动物不一样的地方。人一定要活出一种追求的状态出来，这个追求的状态出来就是钱老师说的拥抱你的选择，任何事情决定了，拥抱它，不要再去想有没有更好的选择，这就是不断进步、不断发展的心路历程。所以，人还是要有一些追求、梦想，同时要去接受这样的一种结果，并且探索更好的路径。所以人是需要做事情的。
其实我对那些在彷徨之中、困惑之中、迷惘之中朋友们有三个很重要的建议。在如何决定自己的下一步，实在想不清楚时，有三个很重要的心理学建议。
第一，做你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有人说我最喜欢做的爸爸妈妈不喜欢，这个时候一定要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任何事情“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只要喜欢一定能够做的很好的，这是简单的选择。有人说怎么选择？其实就可以想一想，每天你最喜欢做什么，或者业余时间你最喜欢看什么样的书，这些书在某些程度上也可以提醒你喜欢什么。
第二，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人人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你最喜欢什么事情一定要做。有人说我就喜欢打扮，很好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给社会带来快乐，给自己带来幸福，没准就有这样的工作就需要你会打扮。很多人以世俗的观点判断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我觉得人应该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因为大家都知道，官员是社会地位和成就的体现，所以很多学者最后去做官，最后很不开心，为什么？这不是他擅长的事情，所以现代化的社会，人人贡献自己的特长和天赋，人人受益，而不能只有一条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是封建社会的做法，其实人有自己的天赋和优势。
第三，可能还是要有一些大局观念，做社会最需要做的事情。这个最需要不是大家都去考公务员，大家都去考清华、北大，这个社会需要很多很多的工作，需要很多的人才，一定要做别人不做的事情，而不是要做大家都做的事情。大家都做，对智力是浪费，对人才是浪费，对国家是浪费，一定要做别人不做你要做的事情。
所以三个建议，帮我们这些同学在不知道职业选择、不知道人生道路的时候给出建议。第一，做你爱做的事情；第二，做你擅长做的事情；第三，做别人不做的事情，这个社会就能够进步，你自己就能够出其不意。
我们心理学家的毛病就是“好为人师”，就是一种爱心的体现，别人一问我们问题就着急，就滔滔不绝，对不对你自己判断。我们觉得特别有道理，特别有意义，特别有价值，也许你听了不以为然，没有关系的。我觉得这个对话的目的就是希望激发大家的思想，真理永远是思想碰撞的产物，不在我那，也不在书里，是我说的东西让你有所触动、感悟和创造，那才是真正的知识。
钱静：再回到这个封面，因为刚才彭老师给了三条很好的建议，当我们面临人生困境或者不知道怎么决策时，要问一问自己的内心最擅长做什么，最喜欢做什么。
彭凯平：突然发现我在做心理咨询，其实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讲讲我的人生体悟。
钱静：这个封皮提到人生三问，最初的哲学问题，您对这个问题怎么样思考呢？我们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彭凯平：我们以前都把它神圣化、抽象化、神秘化、概念化，甚至政治化、宗教化。我个人觉得人生的意义其实就是大脑的一种灵性、悟性、感性和德性，就是特定的时刻大脑前额叶产生一种感悟。一个人走到水边突然感到“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就是意义感，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意义，生活处处有禅意，其实意义是一种发现，意义是一种探索，意义也是一种思考。所以意义并不是人生最终的目标，意义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不断变化的，也是可以不断创造的。所以一个人走在水边，看着水发呆，冷不丁喊一句“这么多水”，显然意义感就差了很多。所以我经常讲，意义是我们人类的天性，没有那么神秘和复杂。
钱静：您强调的是一种当下的感觉。
彭凯平：对，意义是一种塑造的过程。生活本来是没有意义的，靠我们去发现、靠我们去领悟、靠我们去创造，也靠我们确认。有了意义，一切就活的很开心。
钱静：从您的书里我看到，在开篇您描述了很壮美的图景，就是您一次特别深刻的福流体验：您描述是在西藏布达拉宫，蓝蓝的天，高高的殿堂，夕阳西下，您看到一个穿着深色僧袍的老僧，不为周围的躁动所动，默默的把地上金钱像扫树叶一样扫起来。
彭凯平：非常震撼的感受！可能也是高山反应，人晕晕乎乎的，觉得色彩特别的艳丽。如果去过拉萨就会发现那个天特别蓝，那个云特别白，那个金顶特别的金光闪闪，然后看到一个老僧，真的在那边轻松的扫着满地的金钱。当时我的冲动是抓一把走，当然我没有真抓。结果他正在扫，特别的随意，特别的漫不经心，甚至觉得这个东西像垃圾一样。我当时很震撼，有些人真的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和我们是不太一样的。而这个不一样，可以看出来非常的，他淡定、慈祥，嘴角有点像蒙娜丽莎那样神秘的微笑。你说不清楚是在笑还是没笑，细看好像在笑，再看好像又没有笑，冷不丁看又好像在笑。觉得特别的超然脱俗，那对我刺激感受特别的深刻。所以我才知道，人一生的意义和幸福其实是由个人创造的，个人定义的。起码对他来讲，这就是一种伟大的幸福，对我来讲这可能就是一个简单的朴素的生活方式。你可以发现意义是有个体差异的，而这个意义感受要靠我们自己创造。同时我也看到他的淡定，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一种淡定。所以人的成功，可能不能由金钱、职称、地位决定。当然要超凡脱俗没有那么容易，因为我们毕竟生活在世俗世界，但是起码有些人可以活出不一样的生活方式。那个感觉到现在都是栩栩如生，可惜我不是画家。我将来一定要找一个有绘画天才的学生招他做博士生，唯一的要求是把这个画给我画出来。
钱静：从您的描述中，我们也能够试图重构这样的感受。我曾经也想反思一下自己生命中有哪些被点燃的时刻，我感觉这种福流的状态有时候是由人组成的，有时候是由大自然组成的，它的感受往往也不太一样。被大自然激发对福流，会让人内心觉得无比的宁静，面对大自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以及一种对自然的敬畏。由人组成的福流状态，有一种澎湃的感觉，心跳都加速的感觉。我很清晰的记得，大约在十年前，应该是2010年9月10号，那是我到清华刚刚当老师的第一年，带着学生军训。我当时站的位置跟我们现在这个邺架轩书店位置很近，在西大操场上，学生们在做军训最后的总排练，打一套军体拳。有一个动作，是全体散开再全体集合。全体散开时，聚在一起的年轻的生命蓬勃地从操场的中心迸发开来，组成了一个很大的方阵，一群年轻的生命齐刷刷地喊出了“老师好”。这三个字听的我热泪盈眶，心潮澎湃，至今还记得那个被强大福流电到的感觉。
彭凯平：青年教师的感动！刚刚当老师，而且是清华老师。
钱静：“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荷尔蒙喷溅的力量”（高晓松的话），觉得自己的职业很有使命感，责任无比的重大，真的是心脏被击中的感觉。彭老师有没有这样的被人所感动的福流状态？
彭凯平：有，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孔子说的：“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天命就是一种自然的奇观、人造的现象都可以让我们产生感觉的，你看这么多年轻人一口同声喊“老师好”，作为青年教师显然有一种震撼的感动。我们人其实也可以被特别崇拜的英雄人物所感动，所以为“大人”。这个大不是职位大、年龄大，是我们心目中伟大的人物，见到他们会感动。我和舰载机飞行员生活过，我才知道这些人面临着生死挑战的，每天都有可能牺牲，也许今天就回不来，但是特别让我感动的是他们带着微笑走向死亡。当时我是非常的震撼，他们的学历不如我高，职位也不如我高，但是他们那种英雄主义的气概比我强。
另外，还有畏圣人言。有人说的一席话让你茅塞顿开、柳暗花。，我们做学问的人经常看到这样的事情，在书上看到了一句名言，看到了一个哲学家伟大的诗稿，或者科学家伟大的发现，确实有震撼。同样在现实生活中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其实也是一种敬畏、震撼，产生的也是一种澎湃的福流。我个人感觉至少有三种情况下我们人可以产生这样一种澎湃的福流的感受，是由敬畏而起的激动的、震撼的心路历程，所以“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言”，这是特别重要的修行的方法。
钱静：我要消化一下。
彭凯平：没关系，都是我书中有的内容，慢慢看你就会找到在什么地方。
钱静：我发现您的书还有一个特点，每一篇文章篇幅都不大，但是讲的话题都是我们身边的话题，同学们关心的话题，非常贴近90后的语言。
彭凯平：其实这个书有个秘密，也是我第一次透露。这个书不是我有意计划或者苦心经营写的书，其实这个书是我的一个收集。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写微信公众号，隔两天写一个微信。大家知道微信不能太长，大概就是两千、三千字，甚至有时候就是一千多字。所以这些文章其实都是我有感而发，有时候就是在飞机上。毛主席说他写东西是马上、炕上，坑上，他是诗人，打仗时到处骑马走路。我觉得我写东西都是飞机上、汽车上，我也不知道在什么上，很多时候在旅行过程中。有一段时间我就在那写，反正闲着也不能干别的事情，就写了很多这种特别短平快的感受。这本书肯定不能叫做学术著作，因为它不是系统的构架；也不能叫做专著，它就是我随时随地的感想，准确的说法叫随笔集，然后收集起来写成的这本书。我没有想到还很受大家的欢迎，让我特别的感动，下决心以后继续再写。不过当了院长之后确实没有时间，首先飞行时间没了，不能老出去。不像以前当教授，海角天涯随我行；现在不行，只能在清华园待着。
钱静：我总结一下，彭老师写作的巅峰状态都是在与地球做相对运动时产生的。
彭凯平：太好了，非常幽默。
钱静：还有一点，我发现彭老师文章的特点，其实在讲道理的时候会引用很多科研的文献，但是文献之后又会用一句诗总结一下。我非常欣赏您这个特点，真的是学贯中西的感觉。
彭凯平：谈不上“学贯中西”，就是个人偏好。我们心理学的训练是让我们言之有据，心理学的根据是一些经典的心理学的研究，前人的发现，超越他个人的感受和心得、体会，是建立在大数据定量分析基础之上。所以，作为一个科学家，这样的训练让我喜欢言之有据，不喜欢写一些个人的感觉和感受。但是我毕竟还是文化人，文化人有文化的情怀。我特别喜欢金庸的小说，金庸小说有大量诗词我觉得特别有意思，讲完一个故事用一个诗词总结。所以我喜欢自己也这样，有时候是打油诗，有时候韵律都不对，但是我随性而言，所以现在我们清华大学邱勇校长见了我就问，你又写什么诗了？我说不到总结的时候我不写诗，因为我不是诗人。我只是喜欢写点诗，没有什么文学素养，只是个人爱好而已。
钱静：我觉得这些文章的精彩之处，很多画龙点睛的地方，用一些情感或者更高层次的一种语言表达出来，对我们来讲也是特别不一样的读者感受。
彭凯平：谢谢钱老师！可能因为你的英语水平太高了，突然发现这个诗太好，其实熟读中国文化的人肯定觉得像打油诗一样。
钱静：您特别受从小生长环境的影响，生长在岳阳楼下的。
彭凯平：湖南岳阳人。
钱静：您在书里面经常感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并且在书中经常倡导我们要更多的退一步看事情，不用太纠结于现状，更多的从更高的层次体验福流的状态。有些时候我们在做研究时往往拘泥于细节，在细节上做很清晰的控制。但是有些这样的研究是在很高的层面上，又回答不了我们特别想回答的人生意义这样的问题。您觉得这样的矛盾怎么样可以做一个很好的结合，我们心理学的发展方向是什么样的呢？
彭凯平：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我还是想从我个人成长的文化环境讲这句话。很多人都会背《岳阳楼记》，记得最清楚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是对我来讲最重要的是前面那句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觉得这是我们“先忧后乐”的特别重要的体现。“先忧后乐”是特别理想的概念，怎么去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很重要的，就是不要以个人的感受、个人的环境来决定自己远大的前程和志向。所以要有一种升华、超越，要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体会。我个人感觉这是对我影响特别大的。
其实我出生的那个地方，以前叫“代代红小学”，后来更名叫湖南省岳阳市岳阳楼小学，因为它的马路对面就是岳阳楼。我成长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岳阳楼作为封资修的遗迹封了，没有任何人参观。但是我伯父是岳阳楼修缮的漆匠，他有特权进去，所以小时候我和妹妹经常到岳阳楼玩。偌大的公园就我们俩，我就喜欢看着那些古迹发呆，觉得很有意思，很喜欢。这就是岳阳楼对我的影响。
而且我们家对保护岳阳楼可能还有一些贡献。文革期间红卫兵从北京到南方，叫做“串联”，他们决定把岳阳楼烧了，把匾砸掉。为了保护那个匾，上面那个匾写的是《岳阳楼记》，叫做“四绝”，我的伯父是漆匠，就把匾揭下来，和我爸爸商量怎么办？这是国家的，不能拿回家，又不能让红卫兵烧了、砸了。我父亲和他商量一下，用石灰把匾遮起来，把《毛主席去安源》的像画在上面。他们又不是画家，怎么办？买了一个毛主席的画，我爸爸出钱买的，然后画了格子，然后在那个点上也照描画那个格子，一点一点的描。肯定不是一气呵成的，但是远远看起来还真的像毛主席去安源的画。红卫兵一来没敢下手，后来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把石灰冲掉，恢复了原貌，当时岳阳楼工委会奖励我伯父和我父亲18块钱，现在那个匾成为无价之宝。我小时候看着那个匾长大，因为他们画的时候真的画了好几天，毕竟水平有限。到现在为止我都记得《岳阳楼记》，所以影响非常大，这种精神还是有的。
但是如何升华超越，心理学如何升华超越？我觉得也是这样的，就像胡适先生说的，想大问题、做小文章。什么意思？你做具体的研究才能研究深、研究透，才能做出与众不同的贡献出来。谁都不是爱因斯坦，谁都不是牛顿，拼命想构造一个宏大理论，也许一辈子都构造不出来。但是我们可以怎么做？我们从小问题开始，做这些具体小问题时一定要有一种宏大的理想和志向，不能因为小问题就永远做小问题。所以想大问题、做小文章，这是我比较欣赏的。也许这是我们心理学的特点。我知道有些文科大师一辈子就是一本书，巨大的宏大理论。这样的人我觉得还是不多，大部分人就像我这样在中间，踏踏实实做功课，然后心中有一个远大的梦想，我觉得这是比较适合我们这些平凡的人。那些神人、牛人、大师，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学问。
钱静：刚才真的很感动那个故事，充满了革命的智慧 ，是一种特别真诚的判断，特别可贵。
彭凯平：他们觉得这么珍贵的东西砸了很可惜，也谈不上保护文物，没有想那么多。起码不能浪费掉，所以他们好好的保护下来。确实了不起，我爸和我伯父商量好久，一边抽烟一边聊怎么办。当时我很小，不到五岁的样子，亲眼目睹了他们保护这个匾。后来我写出来很多人特别感动。
钱静：在座的各位读者有没有一些问题，可以向彭院长提问。
彭凯平：首先感谢大家在盛夏来到邺架轩听我们聊书的故事，都是有情怀、有追求的人、有梦想的人，谢谢大家！
王巍：非常感谢两位嘉宾精彩对谈，我主持的13次的邺架轩读书沙龙，这次的沙龙是掌声与笑声最热烈、最频繁的一次。
彭凯平：那我们还要更幽默一些。
王巍：老师们、同学们有没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场向老师提问。
学生提问
提问：两位老师好，我是彭老师的粉丝，上次参加过一个讲座。我比较关心心理学对普通老百姓幸福生活的影响，因为我也是担忧，，听说在国内1亿多人在精神方面有一些障碍或者困扰。所以我在想我们的研究成果，或者我们老百姓看心理学的书或者看心理学教授的演讲，怎么发现一些能够解决自己心理问题的方法，让精神有困扰的人也得到改善，甚至自愈，不知道两位老师能不能分享一下？
钱静：您刚才谈到的是积极心理学反面的问题。其实心理学的研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关注这类问题的，与异常心理、心理疾病有关的问题。走在大街上一问是说是学心理学的，很多人第一反应是这个学科是跟精神疾病有关的。我觉得这个恰恰说明了为什么现在清华大学心理学系强调积极心理学的作用和意义，要让心理学对更多的人有所帮助。其实我们中的大多数的人并不是消极的人，但我们每个人都面对过困难，每个人都有过消极的时候，这个多数只是暂时的状态。如果自己能够更好的接纳自己，能够更好的面对自己的生活，然后再去重新审视自己、重新出发，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种子，都有一个积极的力量。清华大学心理学系就是在弘扬这样的精神。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挖掘的、可对社会有贡献的地方。积极心理学就是希望让大家认识到这一点，虽然每个人有自己的瑕疵，也有自己的困难，整体来讲我们可以看作一个完整的人，我们更希望大家看到正面的东西。
彭凯平：我们讲心理问题，有的时候有点泛泛而谈。有些是精神病，是严重的器质性的伤害，由于遗传、由于生物化学，甚至后天大脑的受损，可能对人产生心理的影响，那些人一定要看病，不是我们讲讲积极心理学能变好的。像有些自闭症的孩子，像脑残、偏瘫的孩子，那是需要药物甚至手术才能完成，所以不是所有的心理问题都是靠积极心理学能够解决的。这要反复强调一下！因为有些人有些误解，以为我们讲积极心理学就不管真正需要帮助的病人，那些肯定需要帮助的。
我们讲的是大多数正常人在平时情况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由于环境变化、关系变化、生活的变化突然产生一些问题，像抑郁症、焦虑症、恐惧症，没有特别明显器质性的病变，但是确实产生一些问题的。这样的人有多少？我们也不能太夸大，有人一说就是上亿，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7年的调查，中国的抑郁症和焦虑症病人大约是三千万，也是很多了。这些人的问题不是那么重，他是可以通过心理咨询的方法可以解救的。我猜你说的不是这两类，你说的是那些还没有病但是觉得自己不开心的人，这就是中国人说的没有得病的人。大家知道“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所以你说的是上医要治的那些人，也就是在座的各位没病，但是保不齐哪天会有点不开心的感受，甚至达到严重的地步，不想见人，不想出去，甚至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想你说的是这类人，这类人用积极心理学方法是可以做到的。
第一，知识的力量很重要。我们很多人老把知识认为是符号、概念、书本知识。大家一定要明白，其实所有的知识进到我们身体以后都不是抽象的符号，铭刻在我们的记忆海马系统里，所有知识进入大脑都变成了神经元的联系，因为人类大脑是靠神经元的突触联系，然后形成网络，在全身都可以激发反应的。所以我们讲“知行合一”，它不仅是一个哲学概念，也是心理学的概念。知可以发行，行可以发知，二者之间相辅相成，因为神经元的联系是全身活动的。所以读了心理学的知识，千万不要以为就是背下了一些概念，它是产生影响的。
不妨做一个简单的心理学实验，你在纸上写下一个开怀大笑的“笑”字，你盯着这个字看，一会儿你会觉得这个字也在笑。为什么？因为这个笑激发了你自己的身心反应，所以知行一体。这就是我们讲的学习心理学的知识，其实对我们预防心理疾病是有帮助的。很多人因为一点知识都没有，结果不知道怎么办。
第二，要学一些身心调整的技巧和方法，所以我们现在特别提倡各种各样的身心训练。上个星期我们请哈佛大学的兰格教授来，他提出的修行方法叫觉知力的训练。就是一个人能够觉出自己身心感受的时候，能够沉浸其中的时候，其实你是有一种积极的身心的反应，这样的反应可以帮助我们应对一些焦虑、恐惧、奋斗的场景，所以是有一定的意义和作用的。
还有我觉得要学一些修行，真的要教大家一起同修，还有可以来上课，就是我们这样的视频课程。大家千万不要以为只是传递信息和知识，其实他也是传递一种修行的技巧、生活的方法，所有在电视机前观看我们直播的人，其实你今天晚上听到的不是概念符号，而是一种生活方式，这个方式一定会改变你的身心状态。
所有这些都不行的时候，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与积极的人同伍。为什么？人是互相感染的生物，你和快乐的人在一起就开心，和不快乐的人在一起就不开心。所以和积极的人同行，不要老和那些怨天尤人的、玩世不恭的、怨气冲天的人待在一起，久而久之你和他们一样，因为人特别容易受其他人的感染。在座的我们不光是在听讲座，也是产生一个正能量的场。这个场让我们大家一起受感染，一起受召唤，一起受激励。这就是我提出来心情不好三种方法可以帮助你克服。读书、上课、看视频、找积极的人为伍、做一些身心调整的练习，简单实用。
学生提问
提问：我想回应一下，昨天我在商务印书馆寒风楼书店看了一本书《弥散的心智》，和您刚才跟我们分享的意识即存在是一致的。那本书的作者是意大利的，好像是传播学家。
彭凯平：对，其实也是心理学一个很重要的概念。UCLA的一个心理学家在1989年就提出一个概念叫“具身认知”，他认为所有的认识其实都或多或少要依附我们身体实现。所以我们身体不光是知识的载体，知识都在我们身上，那是载体，同时也是知识的来源，所以我们通过自己身体的体验能够认识很多的世界。特别是人类没有文字之前，全是靠身体的运动来了解世界的，所以知行合一是一体。我们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有个心理学教授叫雷康夫，是很有名的人，他写了一本新书，书的名字叫《肉身认知》，他把佛学概念引到心理学研究里去了，所以知行确实是一样的。念四年大学和在家里读四年大学课是完全不同的收获。为什么？上大学不是光读那些书，其实是一种身心的体验，是一种成长的经历。所以，今天在这个地方听彭老师讲《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和在家里读不一样。为什么？此情此景此风，甚至气息都会让你产生与众不同的感受。所以我经常讲一定要去书店，一定要去学堂，一定要去好的、积极的、有意义的地方。这个地方对我们的影响，永远比我们想象的大。千万别宅在家里，千万别沉浸在手机里，一定要和人在一起，一定要和生活在一起，一定要和世界在一起。这真的是一种生活方式，它不抽象，也不说教，只是我们以前没有人教过这样的知识。这就是我觉得我们心理学在中国要走的路太长了，要做的贡献太多，社会对我们的误解也太深了一些。
学生提问
提问：老师好，我也是心理学系，大二的学生。我前段时间第一次参加了彭老师的《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读书分享会，应该是您的书没有发行多久，院系邀请我们同学去的，当时我还是大一。我现在是大二，其实挺想代表我们现阶段的学生问一个问题。我发现从入学到现在，让我感觉到我的福流体现越来越减少。有这样一种趋势，刚刚进大学时事情比较少，但是一学期一学期下来会发现事情越来越多，一开始是学习，后来又有社工，还有科研，还要处理人际关系。虽然我们都知道更快乐的生活状态是有更多的福流，专心的投入一件事情当中去，但是你会发现现在的生活越来越碎片化，很多时候不得不去处理一些生活中的事情，不得不看微信处理一些事情，这就导致我们时间的利用越来越碎片化，导致我们无法找出很大块的时间拥有这样的心灵体验。您是怎样在繁忙的生活中，甚至有些让人焦虑的生活状态中保持这样一种拥有更多的幸福体验的状态？
彭凯平：说的太好了！看着这个同学，想起40年前的我。40年前的我和他一样，戴着眼镜，高高的，说话似乎有一些道理，可是也没有完全想清楚。为什么说这句话？因为我们所有人成长的经历都是这样的。王国维先生讲过做人做世的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独上高楼，忘断天涯路”，就是困惑，不知道方向在什么地方。第二个境界，就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你现在的境界，被一些烦琐的事情耽误，被一些沉重的压力所困惑，这个时候其实是挺痛苦的。但是我觉得再过两年，你会处于第三个境界，“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为什么说这个话？因为我和你一样，我40年前考上北大的。1979年考上北京大学的时候，我填的志愿是北京大学物理学系，结果让我去北京大学心理学系报到，很诧异，根本就不喜欢，根本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是理科生，总觉得心理学怪怪的。问招生办的老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说你因为写了一句话“愿意服从国家分配”。我说我不懂是什么，他说这个心理学、物理学都是理学，差不多。就这一句话，定了我的终身。第一年我很痛苦，很不愿意学，而且和我学物理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物理学、数学有个共同特点，就是有个唯一正确的答案。心理学没有唯一正确答案，我们老师上课时最得意的就是一个问题有好几个答案，搞的同学很困惑，老师说都对都不对，这我们就不明白了。因为我们那时候才十六七岁，数学题目至少有个正确答案的，所以很烦，想转系，怎么也转不出去。都想转系，这个系就办不下去了，所以不允许我们转系。我压力特别大，那一年“普通心理学”是我们的必修课，我第一年普通心理学的期中考试，本人考了平生最低的一次分数，64分。当时觉得不是学心理学的料，很痛苦、很烦燥。但是到了大三有几门课改变了我的思想，那时候开始做研究，我突然发现其实所谓学物理学、化学、理工，其实就是喜欢动手做研究；而心理学也需要动手、需要做观察、需要做实验。所以我第一次得了满分的课程叫“心理测验”的课程，是由委内瑞拉回国的华侨教授吴天敏，老太太，当年是燕京大学的教授。她教我们的课，完全跟其他老师不一样，不怎么上课，没有什么讲义，就布置几个作业让我们做。我当时很兴奋，又感觉像做物理一样，可以动手做东西。结果我做了一个仪器，这个仪器虽然很粗糙，也没有做出结果出来，她居然给了我一个A+。为什么？因为我自己设计生产出了一个仪器，心理学的学生谁做仪器啊？她觉得很有意思。这样一种教学方法，让我对心理学产生兴趣。后来我学了很多其他的专业课，慢慢的适应了这种心理学的科学的方法。到了第四年，我成绩上来了，后来北京大学心理学系要选拔学生留校，就选拔我了。当时我很诧异，说你进步最快，从64分进步到满分，所以留校担任老师，当时我是欣喜若狂。所以不要着急，还没有到毕业时，那个时候你会很开心。
很多时候我们年轻人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没有把“时间”这个维度融入到对未来的计划和思考中间，对现在的分析和判断中间。作为过来人，告诉大家一个心里话，时间是改变命运特别重要的维度。现在有个说法，经常说读清华、北大没有什么了不起，一毕业连学区房都买不了。问题是一毕业买不了，我十年之后肯定比你活的好，肯定比你活的幸福。为什么？因为你给我时间。还有很多人经常批评，清华、北大的同学智商高、情商差，你看看孩子根本不会做人做事。这些人根本没有想过，他刚刚大学毕业，不懂人世；但是你给他十年的时间，一定比你现在情商更高。为什么？时间是一个伟大的变量！我们很多人忘掉了时间，所以年轻人不着急，你们的机会、你们的未来是没有被限定的，而且是无限的，所以不要着急，慢慢来，总会有你幸福的一天。当然福流的方法有很多小技巧，你可以慢慢的学习、慢慢的应用，谈谈恋爱、唱唱歌、跳跳舞、看看电影、跑跑步，不要老去读书，不要老去听老师的话，一定要做自己爱做的事情。清华大学的学生一定要让自己活的开心、活的快乐、活的积极；也要让自己的父母、也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加积极、快乐、幸福、开心。成绩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有人说很重要，想一想彭老师64分最后成为心理学教授，想一想李远哲在台大读书时化学考试不及格，20年之后获得诺贝尔化学奖，所以千万不要因为成绩差把自己搞的命都没有了，太不值了，生活永远比分数重要！如果你不这么想，你的未来一定很危险的。所以生活其实是更值得我们尊重和追求的。
钱静：我也说几句。刚才彭老师给这位同学描述了很美好的未来。这位同学我认识，你是2018年选我的MINC课的(Mind, Individual & Culture)，那年这门课是我第一次开，彭老师给这门课起的名字。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其实他是我们班的学霸，大家刚才可能误会了，觉得他可能充满了焦虑，是不是学习不好。其实他是我们班学习学的最好的同学，但是学霸有学霸的苦恼，太注重成绩了，因为一辈子都是学霸，在清华还能当学霸，这个位置一定要保住。所以我能够感受到你非常努力，特别精进，以至于可能感觉到不快乐了。很多学霸都有这样的苦恼，我没有当过学霸，感觉学习更多的是一种快乐，分数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记得挺清楚的，第一节下课你问了我一个问题，听起来让我很心疼。你说你有时候想问题时，脑袋某个地方会特别疼，就在这个位置，这是什么原理？心理学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我当时第一个感觉是比较诧异，我知道很多特别聪明的孩子或特别聪明的学者，在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科研攻关的时候头是会有痛感的，会有这样一种生理上的疼痛。你这种痛感揭示了你的一种思考的习惯。我想说的是什么呢？你现在在大二这个阶段，其实面临的选择特别多，王巍老师负责的文素基地给你们提供了几百门文化素质课程。作为学霸，你习惯精益求精。我感觉其实很多课程，尤其人文通识课追求的是学习背后的思想和感觉，最后怎么考核并不是最重要的，虽然可能学霸们都很在乎成绩。但是退一步来讲，我希望你能够对生活做一些减法。也就是说，你要有所选择，有时候对自己的要求不需要那么高，比如为了把分数从95提高到100分，你可能会在图书馆熬夜每天多两三个小时，到深夜，但是这样对健康肯定受损的。
前一段时间我听到学生部对清华大学本科生做的数据统计，发现清华大学本科生平均的睡眠不到7小时，而且平均入睡时间在12点以后，这是我们做心理学的老师们比较担忧的不良习惯。我们身体健康心才能健康，你首先得保证有健康的身体才有精力好好的学习。我也能理解，不光是学习，社会工作也有很多时间的投入。有时候我也会发现很多跟你相似的同学，在大一、大二时都会来问，我们这么多社团到底怎么样取舍？而且社团的工作大家都要找靠谱的同学来担当，一靠谱就搭进了很多的时间的。有时候说“不”也是要学习的。我们一辈子当了好孩子，好像所有事情都应该自己扛。但是很多事情要学会时间管理，自我项目管理，能够知道哪些事情可以提早的给别人一个预期，因为有时候所谓情绪管理的一个方面就是管理他人的情绪。别人向你提出要求时，他希望你能够给一个许诺，但是如果权衡自己的时间表发现这个事情对我很有压力，你应该尽早跟他说，对不起，我两个星期之内办不完，你可以找别人做，如果实在不行两周后可以排出时间来做这个事情。别人就知道你有这样的回馈，而不是你答应了别人又做不到，那样很纠结。所以有时候这样管理的技巧可以用在生活当中，把自己的表排一排，一定要空出一些时间用来发发呆，你必须有这样的一种调节才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而不要为太多的你想达到的优秀而付出太多的代价。
彭凯平：我还想补充一点，我在美国当过多年的教授，也审阅了很多国内研究生的申请材料。我们中国同学老以为分数决定一切，我可以放心的告诉你，你的分数不决定一切！中国是靠分数决定，为什么？有个公平线，像高考一定划一个线，一个线几十万人的差距出来。美国人招学生有一个底线，过这个底线以上的人，老师看什么？看其他很多的东西，你以前的经历、业绩，不是考试成绩。你做过什么事情，你在哪一个实验室待过，认识哪些教授，他们觉得这些可以反映出你的兴趣。你发表过什么样的文章，写过什么样的作品，都是重要的参考因素。还有一个重要的参考因素，就是你写出来的能够为别人带来什么，这是特别重要的标准。我们老觉得这是虚伪的，但是不是虚伪的，真的是一个标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招学生不是看成绩，他是看你能不能对社会有所改变，由于你来了以后我们真对社会有变化。怎么看？就是你做过什么事情对别人有意义。我经常讲我们清华的同学可能要培养一种团队精神，因为单打独斗我们绝对很厉害，但是团队精神不够。现在中国教育出现什么情况？中学生考了第一名回来说我很不开心，为什么？因为是并列第一名，这就很危险。并列第一是特好的事情，因为那个人分担了你作为第一的压力，没有人盯着你。我们有的时候就是想自己永远比别人好，这样的一种竞争意识在某种程度上会害我们的同学，因为这个社会其实需要合作。人单打独斗斗不过任何野兽，但是为什么人类战胜其他野兽成为万物之首，靠的是人的团结互助的能力。所以合作是人的天性，互惠是人的天性，这就是为什么别人帮了我们忙，我们不回报有压力，因为互惠是天性。这就是我经常讲我们应该弘扬这样的天性，我们清华大学应该多鼓励同学合作，而且多鼓励同学合作共同取得同等重要的好成绩，团队获奖其实比单独获奖更有意义、更有价值。但是我觉得现在竞争意识独霸，让别人没有路可走，这样不好。应该是大家各走各的路，看谁走的更宽一些，这应该是培养教育孩子们的积极心态。当然我作为院长、系主任也有责任，搞的你这个学霸都发现以前的福流不多了，明天我们聊一聊，如何让你重新找回来你的福流。从你愿意再参加彭老师分享这门课，说明你还是一个追求幸福的人，所以有这个精神，就已经好了一半。
学生提问
提问：彭老师您好，也是您的粉丝。武侠小说中有个“走火入魔”的词语，前两天看一个养生专家反而活的不长。包括您举的王国维教授，最后他头投湖自尽。咱们研究过程中是不是也会走火入魔，快乐了别人，有时候自己很郁闷。
彭凯平：完全同意，所有的走火入魔都是过度，所以人做任何事情中庸之道是最好的。我们讲积极不是否定消极，为什么？因为人类消极的心理，比如紧张、恐惧、担忧，甚至悲伤，都有它的意义。我们知道悲伤时，积极意义是有人会照顾你，心中有痛苦你不流眼泪别人不知道，得不到帮助。所以可以看见所有的消极其实都有进化的价值和意义：我们感到恐惧使得我们有力量逃跑，我们愤怒使得我们有力量斗争。每个负面情绪都是进化选择出来的深层的策略，所以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们积极心理学从来不是否定消极心态，甚至认为没有消极心态不是积极，而是愚蠢。没有白天，黑夜就没有意义；没有长就没有短；没有光明就没有黑暗，所以很多时候二者是相辅相成的。我们讲积极心理学是因为有些人过度沉浸在消极里出不来，怎么出来？用积极的方法来替代、来转移、来升华，这是积极心理学真实的含义。所以不是否定消极，也不是相信积极永远正确，过度的话就是愚蠢，过度了就是疯狂，过度就有可能走火入魔。就像你说的养生大师，脑子里只养生不管别的事情，就把自己给养死了。所以人还是要有一些平衡的、正常的生活方式。所以我现在特别警惕积极心理学被搞成万灵通，被搞成无所不包、无所不治的神丹妙药。它不是啊，它是一个学问，这个学问肯定有它积极的一面，但是也要小心有它消极的一面，所以要警惕。
我们已经有研究发现，过度的乐观反而容易出大问题。明天就考试了，你还很乐观，在看电视、在看电影，觉得只要有信念我就能够考好，明天肯定考不好。稍微的焦虑和紧张让你准备明天的考试，认真一些。所以我们积极心理学不是要否定消极心理学，很多人老以为我们是光在那念经，我很快乐我很幸福。我们要超越负面心理的沉浸，让我们达到一种替代、转移和升华的目的和价值。你问的问题太好了，我就怕有些人把我们积极心理学当做一种封建迷信，当成一种冥修，当成一种思想控制、洗脑，或者当成心灵鸡汤。它就是研究一下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我们人能够积极起来，也就是后面有一些科学道理和原则。谢谢！
提问：还有一个问题，彭老师你自己感觉你的幸福指数，在一般人中你是居上，是前10%还是后10%？有没有很抑郁的时候，怎么解脱的？就是你举的办法对别人有效，但是对你自己有没有效？
彭凯平：首先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应该是个很积极乐观的人，我不断的笑、手舞足蹈。但我是一个极端内向的人，我喜欢看书，所以来参加这个活动时，我首先是在邺驾轩看书，这是我喜欢的事情，我其实不喜欢演讲、做报告，我更不喜欢当主任和院长，但是你看不出来，为什么？我觉得这也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担当、服务，这是职业要求，老师不爱说话很危险，也教不好学生，所以我是用积极的力量克服内向的弱点，变得好像特别外向似的。这就说明我其实还是很积极，但是我有没有消极的时候？太多了，中国社会那么多不如意的地方，中国社会有很伟大的地方，但是只要有一个现实的判断，你知道这个社会有坏人，这个社会有龌龊。有人骂积极心理学，彭老师的积极心理学渲染过分就是一种封建迷信，当着我的面说，我也知道。但是我为什么没有让这些负面的评论、负面的说法，甚至是消极的伤害而受挫折呢？我觉得就是我用我讲的那些积极的心态的方法去调整，特别生气时猛吸一口气让自己安静下来，腹式呼吸，这个时候副交感神经就活跃起来，刚才那个想打人的冲动没了。这就是一个方法，很简单。同时我喜欢艺术，我喜欢诗歌，我喜欢各种文学作品，我去看一看这些东西很开心，我喜欢相声。我发现还有一个特别好的办法，可能别人没有的，就是我绝对不把烦恼带到第二天，所以我特别喜欢睡觉。因为一睡觉，第二天起来觉得昨天特别烦心的事情没有那么烦心了。你不信的话一定要学会这个技巧，就是别老说我今天晚上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实在解决不了，睡觉，第二天就解决了。我们很多人写文章写不出来怎么办？熬夜、抽烟、喝酒，搞得自己很兴奋，喝咖啡，越写越糟糕，越写越痛苦。我的习惯是写不出来，赶紧睡觉，但是给自己足够的时间，第二天早上四点起来，我发现只要睡四个多钟头，第二天起来以后忽然发现灵感如泉涌一般滔滔不绝，说明每个人有不同的技巧。我这个人入睡很快，睡眠质量很高，所以人要找到自己恢复的方法，甚至找到超越的方法。总而言之，只要是自己能够超越自己个体的感受，把自己的生活和大家连在一起，和社会连在一起，和国家连在一起，真的会有一种超越和升华的感受。所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可以做到的，关键要有一种伟大的心胸。这个心胸其实是一种生活方式，你一定要看我的书，多读心理学，慢慢的你也会有这样的一种胸怀。所以它不抽象、不神秘，可以做到，我希望我回答你的问题，我是一个很开心的人。
提问：刚才听到那位同学的提问，还有两位老师的回答，我就想到了我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想谈一谈具体的一些做法。比如给自己规定一个时间，你这个时间就是看书，就是学习，这个时间不看微信，不管其他事情，如果沉浸进去的话更容易融入进去，你的心理就会更清晰。做完这个事情之后，比如到了晚饭了或者休息时再回复那些信息，这样自己会比较舒服。
还有是尊重自己的感受，我想说一下我自己觉得比较实用的建议，也是说给大家，也是想让老师听一下我的这些建议说说您的看法.
我还有一个问题留到后面吧。
我觉得写日记是挺好的东西，你把感受写下来，这也是像老师说的靠时间的力量，如果经常写的话你一定会发现你自己心里会更舒畅。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如果在一段时间之内，你被一件琐事缠身，或者老有解不开的疙瘩，人很容易犯的错误是忽略自己的感受，我的感觉是好像老觉得你对别人做了什么事情，然后他没有给你回应的话，你就心理难受。如果这个时候你比较尊重自己的感受，自己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话，就比较容易开心一点，从那个状态中走出来。
老师说喜欢什么做什么，喜欢读书就去读书，喜欢跑步就去跑步，我个人感觉学习或者出现什么事情去运动一下，效果非常快，特别是长时间坚持一项运动的话，个人轻盈很多。
我最近在想，心理学或者哲学都是有点深，而且都是不太容易体会的学科。心理学还有哲学这类的学科，老师们认为对人起到什么样的意义呢？
钱静：这位同学首先是很善于反思的同学，这是很好的习惯。因为我们要时常的审视一下自己。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们有时候反思，自己可以调整自己的方向。还有你说了一些很有用的建议，都很好。感觉你是读过彭老师书的人，因为很多方法也是积极心理学用过的方法。但是里面有些概念要搞清楚，反思和反刍不一样，所谓反刍是指一些有抑郁特质的人会纠结于过去，看不到未来，在一件负面的事情上纠结不清其实是病态的表现。但是反思不一样，反思是看过去、看未来，看一下自己的理想，看一下自己的规划，然后看一下下面要做的事情，我觉得这是非常健康的方法。这位同学三省吾身多做一些这样的事情。
还有你说跑步等，确实会改变我们当下的状态。有时候可能过于安静了，过于一个人了，出去跟外界接触一下，这都是可以解决暂时心情抑郁的方法。
刚才提到心理学和哲学的关系，心理学最早也是从哲学发展过来的，但是哲学不仅跟心理学有关，跟很多学科都有关系。我们会发现心理学在我们研究中涉及很多比较精微的问题、很多细节的问题。我们会把很多细节说的很清楚，包括生理的反应，包括行为的机制或者社会的关系等，都会具体到某个条件下去看一些不同作用的关系。但是哲学可能是更高的指导层面，做一段心理学或者做一段时间社会科学，你会发现在思维结构中，在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这个研究的意义，以及回答的问题，最后能够上升到什么样的终极阶段的时候，哲学在这个时候能够帮助我们理清思维的逻辑关系。
这是我的感受。
彭凯平：我觉得这个同学刚才其实给大家介绍了很多调整心态的经验和方法。听起来大概是三个，我们心理学家已经有证据支持的方法，你无师自通，已经掌握了心理学基本研究的结论。所以有些人学心理学是有缘份的，他不知道怎么就明白了。
第一个方法叫条格化，就是把所有的生活分成不同的类型、不同类别，什么时候做什么，有计划有安排。这位同学善于把生活条格化，这段时间就是应对社会交往的需要，这个时间就是睡觉，这个时间就是回微信。这种人生活起来是有一些规律的，这个规律久而久之形成一种习惯，做起来就很自然。有些人做任何事情毫无条理，每天就被事务性的工作牵着走，一辈子活的很累。现在发现有些人甚至可以把负面的事情和正面事情区分开来，我今天在清华读书有这些正面的事情，有这些负面的事情，我就充分弘扬正面的体验，充分压抑控制负面的体验。现在有个导师，这个学期必须跟他，很糟糕的导师，忍一忍，就一个学期，所以能够理智的控制情绪冲动。这种条格化是很重要的心理技能和技巧，不要以为随心所欲活的就很好，条格化也很重要。
第二是倾诉很重要，就是把自己的心里话通过各种方式流露出来，一种方法找人倾诉，跟人聊一聊。这就是很多心理咨询的基本方法，就是你有问题，找我们心理学家聊30分钟感觉就好了，很多事情说完以后就比没说要好。被人伤害过的女孩找人说一说，报告给警察，报告给领导，报告给上级，甚至和父母说也比憋在肚子里不说要好很多。有人骚扰你、伤害你一定要说出来，让坏人受到惩罚，让你的良心受到安慰。所以倾诉很重要。不愿意说，写下来也行。在发现记日记的人，受过伤害心情不好记下来，其实让你处于分析的状态，就是这件事情写着写着就是第三者在那写，这个时候让你超脱一下，你会发现这个事情来龙去脉以及如何解决。很多时候我们发现受伤害的不是这个事情本身，是你怎么想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所以这位同学就知道倾诉有帮助。
第三运动有帮助，大量的研究证明，这个运动不是说走多少步，而是这位同学说的一定要出汗。为什么出汗有用？因为出汗表明你大脑分泌出积极的神经化学递质，多巴胺、催产素、内啡肽、血清素。内啡肽是什么？就是特别累走不下去，跑不动的时候，我再坚持一下，大脑分泌出解除肌肉疲劳的内啡肽，顾名思义，就像吗啡一样解除我们的痛苦，特别爽。所以出汗其实有可能是你特别辛苦之后产生了积极的神经化学递质，这就很重要的。所以不是说每天走一万步，在于你怎么走这一万步，一定要走出汗水，一定要走出气喘吁吁的感觉出来，一定要走出内啡肽出来，这个时候就会有开心。所以习主席说“幸福是奋斗出来的”，主要是因为奋斗产生内啡肽。所以这位同学很明确三种方法都有意义有价值的。
至于哲学和心理学的关系，刚才钱老师讲的非常透彻、非常清楚。有些哲学家批评我们，你们心理学是二流、三流的哲学家，我们也认了，我们知道的不如他们多。但是我们心理学家自己认为我们是做实验的哲学家，就是把哲学家的想法用实证方法验证一下，发现有些是对的，很多是不对的。这就是我们觉得哲学、心理学是孪生子弟，我们是从他们那边分出来的，但是走的是自然科学定量分析的道路，各有优劣，没有高低，只不过我们觉得他们懂得比我们多一点点，我们可能数据知道的更加准确一点点。所以是以不同的方式研究人性、人心、人情、人欲的问题，方法不一样，其实最终的答案非常接近的。
提问：我想补充一个问题，结合这位同学说的。你刚才说的倾诉可以缓解自己的压力，但是咱们鲁迅笔下有一本小说是《祥林嫂》，反而是一个悲剧，到底倾诉应该分对象呢，还是只要倾诉出来就感觉好一些？
彭凯平：讲的非常好，但祥林嫂不是倾诉，那是唠叨，倾诉是一种深度的沟通和交流。不动心、不动情，没有长时间的深度交流，没有互动是没有意义的。倾诉是有互动、有对象、有回应的，祥林嫂没有人理，所以没有作用。所以不是像祥林嫂逢人唠叨，而是和人进行深度沟通，这是不太一样的地方。这就说明我们中国的心理学确实普及不够，在座的已经算是特别喜欢心理学的人，还对我们心理学有些误解，这就说明中国的心理教育严重缺失。这就是我和钱老师愿意来这个邺架轩来讲我们心理学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更多的中国同胞相信心理学，学习心理学，关心心理学，做一个“知心”的人。
提问：两位老师好，我的问题，像彭老师之前有提到，现在社会上有一些心灵鸡汤之类的，也会涉及到一些积极心理学方面的问题，想知道两位老师如何看？比如说大家在公众号上看到的心灵鸡汤，还有当今世界比较流行的宗教，他们与积极心理学研究有怎样的关系和区别？
钱静：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蛮尖锐的，就是心灵鸡汤、宗教、心理学有什么共同和区别的地方？共同的地方就是他们对人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有这样的研究表明，信宗教的人比不信宗教的人幸福指数高一些。原因可能是因为宗教是社会性活动，通过宗教活动人与人可以有一些接触，谈到的都是切身的问题，因为人遇到困难时才会向上帝祈祷和求神，所以你是非常开放的状态，并且会接纳别人的帮助，共同的祈祷也好，有这样的作用。
心灵鸡汤就是良莠不齐了，鸡汤本身是带有负面意义的，可能只是文字上的一些鼓舞，但是可能没有操作性的定义。但是积极心理学本身是一门科学，它就有科学的基础，我们说的很多方法都是可操作的，并且结果是可验证的，这个我觉得是跟宗教或者心灵鸡汤最大的区别。
彭凯平：钱老师已经把三者之间的差异说得很清楚了。我个人感觉，无论是宗教还是心灵鸡汤，其实信一般来讲比不信的好处大一些。鸡汤毕竟是鸡汤，但是有些人服的是毒药，愤世嫉俗的话、玩世不恭的话，听起来很俏皮、冷酷，其实都是毒药。有人做过研究，仅仅是心灵鸡汤比心灵毒药帮助人的寿命高5岁左右。但是有些鸡汤有伤害，让我们丧失了行动的力量，以为只有辞藻就能起作用，肯定不行。有些鸡汤是自以为是的经验，不能普及，你要信了对你不适用。某种程度上积极心理学是大样本、相对普世的经验，同时也是可以操作和实践的，所以钱老师刚才说的是特别重要的观点。我个人感觉，中国社会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具备分别鸡汤的能力，因为我们听到的鸡汤太多了。但是我个人感觉我们中国缺乏对积极心理学的了解，所以现阶段我个人感觉积极心理学可能还要做更多的普及工作。鸡汤听一听就完了，积极心理学可能真的要认真学习。非常好的问题，也是我时常警惕的问题，就是我们说话时到底是鸡汤还是科学的结论和知识。所以你的提醒也让我注意到，我们也不要说一些过头的话，没有证据的话，一些自以为是的话，可能会误导大众。
钱静：还有自己也要有个判断，自己用逻辑思维判断一下到底可信度在哪里，适用情况什么样，我们批评性思维也要运用在辨别鸡汤与非鸡汤上。
提问：彭教授您好！我现在有个远房亲戚在北邮读博五年没有发出文章来，很焦虑。因为您是相对成功的学者，在读博这件事情上，您觉得及时放弃止损好，还是一定要把八年用完才知道自己不行好？
彭凯平：这是钱老师的领域，决策心理学。
钱静：我想问一个问题，虽然文章没有发出来，但是整个研究的过程是喜欢继续做下去的吗？还是你喜欢的课题吗？
提问：我觉得现在的问题是，理工科的领域好像很多领域并不是像你想的是真正热爱的东西。怎么讲？就是不得不为的东西，因为方向有时候还在做转换。
钱静：明白你的意思，因为理工科可能研究的不是一个人就能做一件事情，可能是集体的力量，可能是做很局部的事情。你可能在怀疑这个事情是不是必须由我来做，我不做怎么样，或者对于你来讲应该是止损还是继续扛下去。我觉得对于写论文来讲，彭老师的福流体验更频繁。我在读博士时买过一本书，就是怎么样每天花15分钟写完你的博士论文，其实讲的是很简单的道理。因为我们有时候对于一个大的任务会产生恐惧感，尤其是憋了很长时间没有出来的东西，就会愈发产生负面的心理，越怕做这件事。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学会大事化小，就是把这个事情化解成你一系列可以掌握的东西，比如今天我就要把这个数据分析做出来，明天我要把最新的两篇文章的结论加进去。你把写论文这个事情分解成一些可以完成的具体的事情，可以有效地应对心里累计许久的抵触情绪，以及拖延的行为。这本书的作用就在这儿，它告诉你再可怕的事情今天只让自己做15分钟，15分钟再难的事情都可以忍下去。这样就开了一个头，你先不要想做不出来，“就只做15分钟，做不出来就不要做了”。有了这样的心理后盾，就可以把恐惧放在一边，你会发现15分钟以后你已经进入状态了，就会停不下来，你发现就真的可以做完。所以虽然标题有误导，其实每天花的时间肯定不只有15分钟，但是给你这样一种心理安慰，让你觉得这种痛苦是短暂的，你进去以后这个痛苦就消失了。因为在拖延中，你耗散的是一种怕它的负面情绪；如果你给自己一个可以咬牙坚持的小任务，坚持一会儿你就很容易坚持做下去了。
但是要不要做这件事情，是另外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了现在觉得人生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这到底是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看不到成果会焦虑。其实任何一个阶段我们都有Plan A和Plan B，我们现在做执行的是一个计划，但是退一万步讲，假设我退学了，我去找女朋友，结婚生子，这是Plan B。你可以想一下这个Plan B你能不能接受，有时候当Plan B也能欣然接受时，你会觉得Plan A要实现没有那么难了，重新看A会觉得其实不用怕什么。其实有时候我们面对困难时，会把困难想的很大，会给困难助力，而自己越来越无助。这个时候调整一下心态，包括刚才说的比较鸡汤的心态，只坚持15分钟，把困难变小。我不知道有没有解答你的问题？
提问：运动是很好的方法，她现在老痴迷于运动，但是她迷瑜伽。瑜伽不出汗吧？瑜伽这个运动是不是有助于缓解焦虑。
钱静：很多人做瑜伽有很强的感受，一方面增加柔软度，还可以冥想。瑜伽本身有用的，更重要的瑜伽能够让我们一段时间静下来，可以用几分钟的时间调整一下呼吸，然后回归一下自己的初心。放空一下，这是现代人很缺失的部分，我们有时候疲于奔命，都没有喝口水的时间，但是瑜伽强行的让你回归自己的内心，然后去呼吸，其实呼吸很重要，但是可能做瑜伽不一定可以解决论文的问题，但是起码可以让她在生活过程中有一个很好的调节。
彭凯平：我觉得钱老师回答的非常好。我解读一下钱老师的回答，其实我们很多时候考虑沉没成本太多，我们觉得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的问题是止损的问题。其实错了，其实这个时候要考虑机会成本的问题，所以钱老师说A和B，就是我不做这个事情我会做什么事情，那个事情的成本和收益是什么？如果B是最佳选择，它的回报远远大于你做第一个事情的回报，那一定要做第二个事情，也就是放弃，所以不是止损，是选择最佳的第二选择，可能我们很多时候没有换一个角度想问题。追求第二最佳选择，可能比只完成第一个选择要有意义得多。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人不光是有这种利益的计较、成本的计较，人还有责任，还有担当，还有价值！这个事情是国家要你做的，全中国就你一个人做，我个人觉得即使做十年、二十年也应该做。为什么？普天之下唯你独尊，所以考虑问题也要想一想我是不是在做别人不做的事情？如果这个事情别人都能做就不要做了，而且有第二个选项很好；如果这个事情只有你在做，坚持吧，迟早会回馈你的努力。所以考虑其实比我们想象的可能要多一些。这就是钱老师的回答。
关于瑜伽有很多证据，瑜伽主要是冥想的状态，技巧不重要。很多人走火入魔是练瑜伽的技巧，能不能把腿超过我的头，这个不对。这些东西的技巧是入定，这个“定”很重要，我们做不到这个技巧但是也能入定，一样有作用。所以不要追求瑜伽的姿态、姿势和技巧，一定要追求修心的过程，这就是瑜伽真正的意义和作用。进入那个状态以后，其实出汗不出汗不重要了，主要是那个状态进去了。
讲座现场
王巍：我们一开始的时候就讲到，我们是很幸福地邀请到两位嘉宾跟大家分享。确实我自己觉得在整个的分享过程中，福流是一直在澎湃的涌动。我们这次的沙龙我想是多个层次的享受，首先是我们请到了帅哥、靓女。刚才我提到彭凯平院长是当选过“中国十大好先生”，彭院长做了一个澄清，那个先生是指教师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彭院长还是非常时尚的先生。其次，我们今天的两位教授是非常的谈笑风生，也是给我们听觉上的享受。第三，他们提出来今天很多的意见可能是跟我们日常生活非常密切相关的，大家可以好好的反思这样一些心灵的方法。第四，如果大家去看这个书，可以看到这个封面是如此的漂亮，甚至刚才说如果打开封面，还有触觉上的感受。所以今天两位教授真的给我们多层次的分享！
再次感谢两位教授的精彩分享！也祝所有现场以及网络上观看这次讲座的老师和同学永远幸福。谢谢大家！